一位疍家老渔民的身影是微小的，但藏在他心中的守护“祖宗海”，留住“子孙鱼”的美好愿景，却是难能可贵和功德无量的。

今年端午节，我到乌石渔港观看海上龙舟竞渡赛，并顺道探望老渔民麦毅大哥。只见长长的海堤上站满着观看龙舟的群众，海面上碧波荡漾，鼓点铿锵，楫桨击水，龙舟竞逐，溅起一朵朵洁白的浪花，岸上人声鼎沸，呐喊助威，令人陶醉。

老麦兴奋地告诉我，乌石海上龙舟赛至今已举办了36届，是一年一度的乌石镇传统海上竞技盛会，也是非遗项目，随着人们的海洋生态意识的逐步提高，乌石港变得更美了，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游客前来观光。

看完龙舟赛，老麦带着我沿着码头的海堤转一圈。初夏的大海，辽阔安详，此时正值休渔期，港口停泊着大大小小的渔船。凉爽的海风拂过我们的脸颊，阳光照在蔚蓝的海面上，泛起粼粼的波光。乌石港是国家级中心渔港，位于雷州半岛的西海岸，濒临北部湾，因海边布满乌黑发亮的巨石而得名。我们边走边聊，老麦情不自禁地唱起了疍家渔歌，歌声仿佛撒出去的渔网，捕捞起对大海的深情回忆。

老麦是疍家人，祖先生活在海南儋州，在他的父亲那一代来到了乌石港。说起出海捕鱼的经历，老麦仿佛如数家珍，长久地陶醉在碧波荡漾的思绪里。他从十六岁起，就跟随父亲到生产队的渔船上出海作业，当年的经济收入主要依靠生产队的分红。改革开放后，他与几个渔民集资新装了一条渔船，担任轮机长，在沿海捕鱼作业，并在乌石渔港买了120平方米的宅基地，建起了三层的小洋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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岁月不居，年过七十的老麦早就不再出海捕鱼了，他的经历，见证了社会的发展进步和疍家人生活的不断提高。以船为家的疍家渔民，大海给了他们不惧风浪的胆识，陆地又给了他们稳固的生活。如今的疍家渔民已跟岸上的居民融为一体在线全职美工，他们除了出海打鱼、渔排养鱼外，大多经商或外出打工，开启了小康生活的崭新方式。

身体依然结实硬朗的老麦，一直关心海洋生态和渔民的作业环境。前几年曾在码头附近开了一间小铺子，充实他的晚年时光。他在小铺子门口放置了几条石凳，疍家渔民喜欢到他的店铺里聊天，拉家常，彼此交流感情。他把小铺子当成宣传保护海洋环境、珍惜海洋资源的阵地，用喜闻乐见的形式和掏心掏肺的话语，提醒渔民兄弟注意保护珍稀海洋生物，若误捕到绿海龟、江豚、海豚、鲎等保护动物，一定要及时放归大海。

老麦非常赞成南海海域伏季休渔制度，常常告诫渔民们不要在休渔期去偷捕。休渔制度是为保护周边海域鱼类资源在夏季繁殖生长而采取的措施，每到休渔期，渔船都要回到船籍港指定的区域有序停泊，实行“船进港、网封存、证集中”。每当伏季休渔即将结束，老麦就组织疍家渔歌文化晚会，由当地渔民表演最拿手的疍家渔歌节目，预祝开渔一帆风顺，并提醒渔民网下留情，误捕到珍稀动物时要及时放生。

有一次，当他获悉当地渔民放生国家保护动物江豚后，感到很欣慰，在线全职美工即兴唱出一首疍家渔歌来颂扬和褒奖这种行为，“爱护海洋如爱家，树立渔民好榜样，珍稀动物保护好，造福渔民后代人。”疍家渔歌是疍家渔民用方言唱出来的歌谣，大多直白如话，显浅易识，其语音与粤语近似，曲调抒情悠扬。作为一种世代流传的口头文学，这种发自内心的渔歌，朴素地反映了疍家渔民的生活，也包含着对大海的赞美和依恋之情。可惜这种疍家渔歌濒临消失，如今只有上了年纪的老渔民才懂得唱，年轻一代已经很少懂得唱疍家渔歌了。出自对疍家渔歌的喜爱，老麦牵头成立了疍家渔歌队，并着手收集整理疍家渔民创作的渔歌。

这位保持着渔民本色的老人，对大海的感情特别深厚。有时候，他在菜市场上看到出售的小鱼时，他感到很心疼，在老渔民的眼里，这些都是鱼苗种。当聊起海洋资源环境受到破坏时，他陷入沉思。由于过度捕捞，海洋资源逐渐贫乏，特别是名贵鱼类不断减少。他举例说，现在赤鱼（海鲇）已经很少看得到了，黄花鱼也越来越少了。他以前出海作业时，常常看到海面上结成塔状的赤鱼群，海鸥站在鱼群的上面，凭着经验就能判断出鱼群从哪里游过，现在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观了。

老麦脸上常常挂着憨厚的笑容，身上有着一种淳朴的人格魅力，在疍家渔民中有很高的威信。他总是利用各种机会跟渔民晓之以理：要珍惜大海的馈赠，要对大海保持敬畏之心，只有保护好海洋生态，才能有不竭的资源。乌石港濒临广东雷州珍稀海洋生物国家级自然保护区，这片海域生物多样性丰富，珍稀物种独特，主要保护对象包括儒艮、中华白海豚、大珠母贝、绿海龟、棱皮龟、玳瑁、江豚、真海豚、布氏鲸等国家Ⅰ、Ⅱ级重点保护动物。他情牵大海，念兹在兹，全身心地投入到海洋保护的群众性宣传工作中去。鉴于老麦对海洋保护工作所做的积极贡献，保护区管理局给予表彰，给他颁发了荣誉证书和奖金，并正式聘请他为编外宣传员，希望通过他的潜移默化的作用，向当地渔民宣传国家海洋保护政策，做弘扬海洋生态文明的使者。自从成为编外宣传员那天起，老麦的大海情怀就有了一个更加辽阔的依托。

也许，对于苍茫浩淼的大海来说，一朵浪花是微小的，一位疍家老渔民的身影也是微小的，但藏在他心中的守护“祖宗海”，留住“子孙鱼”的美好愿景，却是难能可贵和功德无量的。他常常受邀到附近的学校、渔村进行保护海洋生态环境的宣传讲座，通过讲渔家故事，唱疍家渔歌等形式，让“热爱大海、保护生态”的观念扎根人们的心田。

此刻，海浪轻轻地拍打着停泊在码头的渔船，仿佛听懂了老麦唱的疍家渔歌，我望着这位老渔民和他身旁的大海，突然有了想学唱疍家渔歌的冲动，我想，所有发自内心的歌谣都是朴素的，纯净的，就像大海的浪花，那么洁白，那么天然，那么绵延不绝。

【作者】何武豪（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）

【本文责编】张蓓蕾

【频道编辑】周丽娜 林琳

【文字校对】华成民

【值班主编】蒋玉 刘树强

【文章来源】南方杂志党建频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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