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以什么心态去看待山水，山水就会给你什么样的意象和启示

山水。《南方》杂志 林晓龙 制图

一

古人将天下称为江山、河山，后人把天地万物称为自然，在我看来都是广义的山水。山水承载的已经超越了山水本身，从具体的一山一水、一乡一土、一草一木，到抽象的家国情怀、乡情乡愁、诗画山水，都赋予了不同程度的人文符号，饱含着国家的深刻意象，也一直是人类的永恒话题。俗话说：“十里一方言，百里一规矩。”山水融入了我们的生活，陶冶了我们的性情，提升了我们的境界。古人云“天人合一”，正如《庄子·齐物论》所言：“天地与我并生，而万物与我为一。”告诉我们万物浸润在山水之间，感受天地的恩赐，要尊重自然、顺应自然。

二

人们对山水的认识（或曰认识自然）是一个渐进式的过程。正如鲁迅先生说：“昔者初民，见天地万物，变异不常，其诸现象，又出于人力所能以上，则自造众说以解释之：凡所解释，今谓之神话。”包括盘古开天地、后羿射日、精卫填海等等。在认识山水的基础上，就是怎样使用山水（或曰改造自然），让山水更好地为生产生活服务。每一个城市（或圩镇）和乡村村落的选址，要首先考虑宜居宜业的生存环境，包括山形水貌、坐向朝对、资源禀赋、道路交通等等；城乡防护，先解决护城河的问题；城乡发展，要考虑区位、资源、气候、物产、人文等问题，说白了也是考虑山水或曰风水问题。如果山水与发展有矛盾，那就必须想办法改造自然。比如愚公移山、水库移民、扶贫搬迁等等。最伟大的当属人工开凿的千里京杭大运河，连接了今天的21个城市，加快了古代城市化的进程，促进了南北经济文化的交流融汇与发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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耕读传家久，诗书继世长。山水间有记载最古老的人类活动是“断竹，续竹，飞土，逐宍”，这是一首记录在先秦·无名氏《弹歌》中的远古民歌，意思是用砍伐的竹子制作弹弓，用制作的弹弓装上土丸，射击鸟兽获得食物，反映了古人从制作工具到进行狩猎的全过程。这也是最早的农耕文明，是中华文明的一个重要根基。在农耕文明时代，开始的时候基本就是靠山吃山、靠水吃水，随着经济社会逐步发展进步后就有了耕田种地、读书入仕，形成了耕和读两大类职业划分和文化分类。直到现代社会的文化体系里，“耕读传家久，诗书继世长”，仍是我们秉承和赓续的良好传统，今天的我们都是耕读文化的受益者和继承人。

山水无常属，行者是主人。孔子早在两千多年前说过，“智者乐水，仁者乐山”，行走在山水间，处处都可以感受文化的气息。哲人言：有书读书无书读心，无书无心读自然。在山水间读自然这本书可以让人恬静。阅读自然是最廉价而有效的修行。山水是躺在大地上的辩证法，是写在大地上的赞美诗，是画在大地上的七彩画：天高地低，山阳水阴，山静水动。

都市有尘嚣，山水无是非。山水不言，承载万物、滋养众生，公平公正、无私无畏。青山不管闲世事，绿水何曾洗是非。我们在山水间感悟性情、诗意栖居，为自然的美而赞叹，为天生的景而惊喜。由山水到自身，我们完全放松放下，不必担心山水偷窥，不必害怕山水奸诈。当我们看清一件事而不揭穿，就懂得了大山不言的意义；当我们讨厌一个人而不翻脸，就享受了上善若水的境界。我们心中所承受的而又无以言表的那些苦与痛，可向天地诉说，可与山水交流。行走在山水间，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落，让心灵与山水融合。古人纵情山水间，比如王维“行到水穷处，坐看云起时”，比如李白“相看两不厌，抠图只有敬亭山”，比如陶渊明“采菊东篱下，悠然见南山”，就连毛泽东都还要问“陶令不知何处去，桃花源里可耕田？”

四

“树挪死，人挪活。”老祖宗早就告诉我们这个道理。“此处不留爷，自有留爷处。”行走在山水间，趋利避害、追求光明。历史上的闯关东、走西口、下南洋以及客家的大迁徙，都是为了生存和发展的行走，哪怕是筚路蓝缕，哪怕是吉凶难卜，都要拖家带口、跋山涉水，心中唯有一个信念：希望在前，曙光在前。唯有行走，跨越时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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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世界上最伟大的行走，是长征。这是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、行程最长、路途最险，用双脚丈量大地的伟大奇迹：行程两万五千里，跨过14个省份，中间还有敌人的围追堵截和雪山草地。毛泽东在红军长征胜利到达陕北后指出：“长征是宣言书，长征是宣传队，长征是播种机。长征是以我们胜利、敌人失败而告终。”世界上最孤独而又执着的行走，当属明代的徐霞客。他一生志在四方，足迹遍及大半个中国，“达人所之未达，探人所之未知”，历经30多年行走山水间的考察，撰成了60万字地理名著《徐霞客游记》，被称为“千古奇人”。我有时候在想，这样一个奇人怪人，为什么能这样？为什么要这样？得到了什么？更多时候，我在想象：他就没有停下来、住下来的时候？随手翻阅，看到《黄山游记》：“……初三日，随樵者行，久之，越岭二重。初四日，兀坐听雪溜竟日。初五日，云气甚恶，余强卧至午起。……”一行一坐一卧，就是他日常的全部，而他内心的富足，却超越了时空。

五

空山新雨后，处处皆风景。再好的山水，你不走出去看她，她也不会向你走来，你也体会不了山水之美。亚历山大说：山不来就我，我便去就山！只有行走，山水才能成为美好的风景，融入我们的生活。罗丹告诉我们，生活中不缺少美，缺的是发现美的眼睛。这对于我们今天这个生活节奏过快的时代，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。你以什么心态去看待山水，山水就会给你什么样的意象和启示。人的存在和大自然的运作息息相关，万物的变化，只是自然界的一种现象而已。生活在这个世界上，总有你看不惯的事，也有看不惯你的人。我们应该以平常的心态，观察自然、享受自然，把有限的生命放入无限的时间、空间中去体验。达到这一点，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就是行走在山水之间。

六

世间万物，皆由心生。上德不德。哲人云人生有三重境界：从看山是山、看水是水到看山不是山、看水不是水，再到看山依然是山、看水依然是水。这种肯定→否定→再肯定的三段论，让平淡的人生大彻大悟、有滋有味。行走在山水间，我仿佛看见远古的祖先燧石取火照亮黑暗，我仿佛听见迁徙的足音响彻云霄。留得青山在，不怕没柴烧。青山不老、流水不腐，徜徉其中就是岁月静好。何必羡慕别人的幸福，也别在意自己的不足。人因为不完美而真实，物因为有残缺而珍贵。再好的手机，也有没电的时候；再光鲜亮丽的外表，也有我们看不见的丑陋。到户外去，到山水间去，欣赏与享受，发现和体验，让生活多一些色彩，让生命多一些记忆…… 

【作者】朱国城

【本文责编】张蓓蕾

【频道编辑】周丽娜 莫群

【文字校对】华成民

【值班主编】蒋玉 刘树强

【文章来源】《南方》杂志2024年12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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